景物志伊斯坦布尔,一座城的百科词典

世界上只有两种城市,一种是伊斯坦布尔,另一种不是。

  在别处,我们能看到千城一面;在伊斯坦布尔,我们能看到一城千面。

  这个庞杂得难以言说的城市,有如假想中的黑洞——

  连时空的概念都会因为过多的层次和线索而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毫无意义。

  抵达之前,她只存在于传说中;离开之后,她成了一段幻梦。

  而停留的时间,似乎长不过一秒

  相较于“伊斯坦布尔”这个经过生硬音译、含义欠奉的中文名称,Istanbul无疑更适合也更贴近这座无与伦比的城市。

  这8个高低错落的英文字母组合在一起,如同这座城市绝美天际线的极简剪影。

这座城从来不乏戏剧化的画面和细节摄影/ChrisdeBode

  Is-tan-bul。发音规则简单,表情丰富:以微笑开始,舌尖轻掠过上牙槽,以嘟嘴结束——这就像一个男人接近心目中的女神时变幻不定的情绪写照,从欢喜讨好、纠结叹息到无奈认命。正如穆罕默德二世(FatihSultanMehme)曾霸气地宣布:“要么我征服这座城,要么这座城征服我。”

  置身这座城,就像闯进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当中,甚至像掉进了时空的万花筒里。在蜿蜒起伏的天际线和海岸线间,在迷宫般的街巷间,在苍凉废墟和华美建筑间,甚至在长椅上的空酒瓶和它的斑驳阴影之间,你都能被一种戏剧化的画面感和故事感包围。

  这是一座远非凡人所能描述的城。她像一幅没有边界的巨型拼图,你能看见无数堪比艺术品的碎片,却没能耐将它们拼凑起来,还原成完整的作品。

  所以,我试着用Istanbul这8个字母,把尽可能多的碎片串连,编成一部有趣的辞典。

即将参加割礼仪式的小男孩穿上了传统的盛装摄影/PascalDelocheGodong

Immortal不朽,碰撞后重生

  这座城诞生于公元前年,彼时名为拜占庭。她跨越欧亚两个大洲、紧扼黑海门户,因为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和君临天下的首选之地,先后归属于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帝国,也因此频频更名。

  每一次改朝换代的阵痛都是剧烈的,但她也因此一次次重生。作为东西方文明的十字路口,欧洲和亚洲、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两个世界的冲突与碰撞在这里反复上演,最终又和谐共存。在建城年后的今天,我们既能看到奥尔罕·帕慕克(OrhanPamuk)时常着墨强调的遗迹废墟和黑白影像,也能看到改造一新的历史建筑和喷薄的生活激情;我们看到忧伤的美景,也看到欢腾的活力。毫无疑问,她是空间的、时间的、文明的、文化的、信仰的交集,在矛盾中得以不朽。

无论如何努力西化,这座城骨子里流的依然是伊斯兰的纯正血液摄影/AlfredoD’Amato

International国际化,国籍变得模糊

  无论从地理、历史、文化、宗教还是人种的角度看,这座城都是国际化的最佳诠释。

  在这儿,你完全不必为自己是“外国人”而顾虑,没有人会因为这种事儿盯着你看——太多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服饰、不同国籍的人在此驻扎游荡,每个人看起来都如此不同,有独属于自己的面目。

  不过,在欧洲人居多的欧洲部分,你还是会因为亚洲人的外形而受到瞩目,被搭讪的机率也随之暴涨。人们一旦发现你,就会用带有土耳其口音、法国口音、意大利口音和其他莫名口音的英文来个开场白——询问你的国籍。

  经统计,土耳其人民目前最爱的询问方式是跳着骑马舞,对你大吼一声“GangNamStyle?”并咧嘴大笑,等你跳一段骑马舞作为回应。

  至于其他国家的人民,他们通常分辨不出亚洲人之间的区别,只能依次猜测:日本人?韩国人?新加坡人?泰国人?得到几次否定答案之后,他们才会恍然想起还有一种可能:中国人?!

  瞧,在这儿,你可以随意扮演不同国籍的亚洲人,只要你乐意。

只有在伊斯坦布尔,一座有年历史的清真寺会被叫作新清真寺

Islam伊斯兰,带有魔力的血统

  走在这座城市繁华的商业区,你会有一种置身欧洲城市的错觉——入眼的路人大多是欧洲范儿的型男美女、老绅士老贵妇,装潢前卫的橱窗高调展示着各色拉斯维加斯赌场款钻石胸衣……但有意无意地,清真寺高耸的宣礼塔总会钻入你的视野,高音喇叭定时传来的阿訇的声音轰炸着你的耳膜,用一种潜入意识的方式告诉你:这儿仍旧是伊斯兰教的领地。

  她有着复杂的血统,无论如何努力西化,骨子里流的依然是伊斯兰的纯正血液。和历史上无数次上演的东西方文明拉锯战一样,如今这座城再度不可避免地处于旋涡中心:在以欧盟为代表的西方势力和世界性的伊斯兰回归浪潮之间,政界与商界的两派势力正在明争暗斗。

清真寺高耸的宣礼塔总会有意无意地钻入视野摄影/AhikamSeri

  在游人最为汹涌的独立大街(StiklalAvenue)和当地人最爱的巴耶塞特广场(BeyazitSquare),经常能看到当地人组织的喧闹集会。虽然无法从他们的土耳其语口号判断集会的主题,但只要看到土耳其国父穆斯塔法·凯末尔(Mustafa·KemalAtaturk)的头像和一大群戴着头巾的穆斯林女性,就能大致推断集会主题和穆斯林、西方文明之争有关。

  更多时候,你会在世俗的生活场景中看到这种对立的逐渐消融:街头随处可见戴着头巾的穆斯林女性和西方游客友好地攀谈;在旅游区的著名清真寺中,信仰不同宗教的游客都能在固定时段和虔诚的穆斯林共享奇迹般的建筑空间和庄严氛围;穆斯林餐厅里总坐着些金发碧眼的好奇吃货;水烟馆里,更能看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穆斯林女性和大大咧咧的西方游客一同吞云吐雾的奇特情形……

  这座城似乎一直有一种魔力。在东西方文明的两股势力引发的混沌间,她总能以包容宽和的姿态屹立不倒。

这座建于7座山丘上的伟大城市有着令人惊叹的规模和细节摄影/MartinRoemers

Innocence纯真,博物馆的另一种可能

  在这座城,当“纯真”遇上“博物馆”,会产生一对“同位素”:作家奥尔罕·帕慕克的作品——小说《纯真博物馆》(TheMuseumofInnocence);馆长奥尔罕·帕慕克的作品——纯真博物馆。它们就像同一只鸡下的两枚金蛋,吸引着全球无数文艺老中青纷至沓来。

  如果没有这座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帕慕克不会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我们不会因此读到一本名为《纯真博物馆》的小说,更不会因此前往这座城,探寻现实中的纯真博物馆。

  置身纯真博物馆,这种奇妙的、带有宿命色彩的复杂感觉尤为强烈——出离想象的超现实成了现实,活生生地摆在眼前:原本只应出现在小说里、映射在脑海里的场景,此刻在这座博物馆里获得完美重现;原本只应存在于小说里的虚拟人物,此刻成了曾经真实存在的故人。

  博物馆藏身于贝伊奥卢区(Beyoglu)一座红色的三层小楼,据说是《纯真博物馆》女主角芙颂家族的老宅,始建于年。还在构思小说的时候,帕慕克便出资买下了它。

  它以《纯真博物馆》的83个章节为线索,分为83个小展区,忠实再现了小说和这座城年代到年半个世纪间的生活。当带着强烈时代印记的私人物品以不同方式、不同规模组合在一起,你会发现,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情节和情绪竟然可以如此物质化:个烟头钉满一整片墙,呈现了一个疑似恋物癖患者(小说中的凯末尔)长期承受的痛苦;锈迹斑驳甚至裸露着表盘和机芯的古董手表、怀表、钟表封存在密闭的长条玻璃柜里,说明时间的虚无和无可挽回;残缺的壁纸和整套老旧的盥洗台、几把牙刷、化妆品、香水、剃须刀一起,表达了一个男人“我本要向她求婚”的破碎意愿;人体解剖教具和教学海报放置在挂着红色丝绒幕布的展示柜里,教给你“爱情之痛的解剖分布”;忧郁的黑白照片、饭店账单、几根用过的火柴、半杯咖啡渣和一只残破的手表,解释了“等待的痛苦”……

  从破碎的瓷器心脏到玩具三轮车,男士皮鞋、酒瓶子、旧茶壶、破雨伞、蕾丝手套、碎花连衣裙、众多的老照片、旧电影海报、煤油灯、缝纫机、夜壶、鸟类标本、胶片放映机,到重现凯末尔生活起居场景的阁楼,每一件稀奇古怪的展品都是一段私人历史的载体,也都是帕慕克花了4年亲自收集而来并倾心写下注解的。

  “我不会去建造一座宏伟的、纪念性质的博物馆,而是去展示这座城市后街中、日常生活中的小事物。我们的日常生活是值得尊敬的,这些日常物件需要留存下来。这并不只是对过往的缅怀。博物馆应该探索和揭示现代人的人性和普遍性。”

  因为帕慕克的异想天开和近乎病态的执着,纯真的本意似乎不再重要,而成了某种博物馆的标签和前缀。作为世界上唯一一座以小说为基础的博物馆,它向世人展示了博物馆的另一种可能。

这座城既是神明在尘世的寓所,也是凡人的理想之城

  SevenHills7座山丘,伟大城市的地基

  和罗马一脉相承,这座城最初建于7座山丘之上。随着时间流逝、朝代更替,拜占庭初期、奥斯曼帝国时期的不朽建筑逐渐占据各个山头,分庭抗礼:

  第一山:拜占庭时期的古城所在地,涵盖了托普卡帕宫(TopkapiPalace)、苏丹艾哈迈德清真寺(SultanAhmedMosque)和圣索菲亚大教堂(HagiaSophia)。

  第二山:与第一山隔谷对望,山上建有奴鲁欧斯曼清真寺(NuruosmaniyeMosque)、大巴扎(GrandBazaar)和君士坦丁纪念柱(ColumnofConstantine)。

  第三山:北至苏莱曼清真寺(SüleymaniyeCamii),南至巴耶塞特二世清真寺(BayezidIIMosque),如今是伊斯坦布尔大学(IstanbulUniversity)的所在地。

  第四山:北至金角湾(GoldenHorn),南至阿克萨莱(Aksaray),山上建有圣徒教堂(ChurchoftheHolyApostles)和法提赫清真寺(FatihMosque)。

  第五山:与第六山隔谷对望,山上坐落着建于奥斯曼时期的苏丹塞利姆清真寺(MosqueofSultanSelim)。

  第六山:包括Edirnekapi和Ayvansaray两大区域,古老的防御墙围山而建。

  第七山:从阿克萨莱延伸至特奥多修斯墙(TheodosianWalls)和马尔马拉海(Marmara),在拜占庭时期有“干山”(DryHill)之名。

  今天,我们依然能从老城内繁复的交通网络看到这7座山丘天然的张力:以它们为中心的市区心脏,曾是帝国陆路交通的发散点;拜占庭和奥斯曼帝国时期的斑驳城墙,昭示着当年的恢弘气势;供皇室用水的两层渠道,横跨老城的主要街道,屹立不倒。这7座山丘如神明赐予人类的宏伟地基,人类在此之上,建造起神明在尘世的寓所,也建造起凡人的理想之城。

香料市场是现实世界中最负盛名的“香料共和国”摄影/AytuncAkad

Sinan希南,伊斯兰建筑魔术师

  如果没有米马尔·希南(MimarSinan,-),这座城会怎样?

  至少,7座山丘的天际线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一部震撼人心的交响曲;这座城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神明在尘世的寓所。

  在担任奥斯曼帝国首席建筑师的50年间,这位土耳其古典建筑泰斗先后为4位苏丹主持帝国的建筑工程,直至98岁辞世,为整个土耳其留下了无数宝贵的建筑遗产。据不完全统计,他一生设计建造的各类建筑包括79座清真寺、55座学校、34座宫殿、16幢住宅、7所伊斯兰教经学院、12家商队客栈、19座陵墓和33所公共浴室;此外还有市场、桥梁、喷泉、医院和大型渠道等民用建筑,总数达座之多。

  而在这座城,座历史建筑与他有关,其中多数至今仍在使用。经他改造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屹立千年不倒;在他设计和主持下建成的苏莱曼清真寺建筑群,自内而外的每个细节都美仑美奂,成为奥斯曼帝国时期最伟大的艺术作品;在他的倾心栽培下,他的得意门生迈赫迈特·阿加(MehmetAga)建成了城中最重要的一座建筑——蓝色清真寺……

  在这些建筑史上难以忽视的伟大作品中,魔术师希南和他的后继者,向世人展示了光与影、艺术与技巧、审美与实用的完美融合。只有亲身前往,你才能见证隐藏于其间的奇迹。

这座城的确承载着帝国斜阳的忧伤,但她依然保持着喷薄的生活激情

Spice香料,穿越古今的诱惑

  “小茴香味道强烈,能让人变得内敛;肉桂能让人两情相悦,若你想说‘我愿意’,那就加肉桂吧。”

  在电影《香料共和国》里,香料拥有自己的灵魂,它们如同神奇的魔法粉末,将平庸无奇变为活色生香。

  在现实世界里,要见识真正的香料共和国,必须前往这座城的香料市场(Spice·Bazaar,又称埃及市场):各式魔法粉末如同色彩各异的金字塔,各据一方,缭乱你的双眼;不同气质的味道混杂着博斯普鲁斯海峡潮湿的空气,洪流般涌入你的鼻腔。丁香、桂皮、豆蔻、胡椒、辣椒、薄荷、肉桂、茴香、豆蔻、牛至、芡蒿、麝香、松香……所有你认得和不认得的魔法粉末,都能在这个古老的市集里觅得。

  这个“共和国”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丝绸之路时期。来自欧亚非的商人在这里用香料交换中国的瓷器、印度的象牙和法国的玻璃。这座城因此积聚而来的财富曾经引发欧洲十字军的东征掠夺。彼时,埃及人是这个“共和国”的掌权者,最终他们打不过土耳其悍徒,只得淡出土耳其香料市场,仅仅留住了“埃及市场”的名声,“香料共和国”的巨额财富都归了土耳其。

  今天,香料不再是奢华生活、权力财富的象征,但这儿的人们仍旧备受诱惑,一天都离不开这些魔法粉末,甚至生发出一套相应的哲学:“肉桂像女人,甜蜜带点苦涩,让人又爱又怕;辣椒像太阳,热情带点火爆,它和任何食物都可以匹配,让人爱得发晕;而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之所以孕育了生命,是因为仰仗于食物,而食物变成美味,变成我们生活的根本,又是拜盐所赐。盐是生命的调味品……”

  除了香料,这里还杂陈着颜色和形状都妖异无比的土耳其手工艺品。罗马雕像般的橄榄皂、艳俗无比的肚皮舞服装、华丽高贵的复古首饰、阿拉伯风格的马赛克玻璃灯罩、风格各异的精美瓷器,这一切会为想象力丰富的你构筑起一千零一夜式的前世记忆,让你在穿越古今的诱惑中体会迷失之美。

露天市场丰富而精巧,令人难以挪步

Tulip郁金香,土耳其的“薄纱少女”

  这座城里每个曾经辉煌、依旧精美的角落里,都会出现郁金香的身影——大至清真寺、皇宫,小至手工制品、艺术品。没错,郁金香的故乡并非荷兰,而是强盛时期的土耳其。

  早在奥斯曼帝国时期,人们便钟情于她酒杯状的美妙造型和绚丽夺目的缤纷色彩,将她视为国花,甚至以她的名字称呼面戴薄纱的美丽少女;奥斯曼帝国历史上最稳定的一段时期也被称为“郁金香时代”(TulipEra)。这座城和这个国家一样,有着强烈的郁金香情结,并将其传播到了欧洲。

  16世纪,法国植物学家克鲁西乌斯(Charlesde·L’ecluse)从奥斯曼帝国移植了大量郁金香球茎。这种花的美丽和稀有令欧洲人为之疯狂,郁金香狂潮顿时席卷了整个欧洲。据传18世纪时,荷兰培育出了一朵罕见的黑色郁金香。当荷兰人得知土耳其早已发现了黑色郁金香,竟长途跋涉来到土耳其,重金买下并将它碾碎。

  想要体验被“薄纱少女”包围的美妙感觉,自然要选择她的诞生地。每年4月至5月,由于历时20天的伊斯坦布尔国际郁金香节,整座城都会被郁金香填满——满地满墙绽放的真假郁金香,这可不是荷兰郁金香节能看到的景致。

人们极爱喝茶,提着银托盘的送茶小哥随处可见

Tea茶,检验良心的标尺?

  这座城里有一种人,可能出现在大街小巷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可能出现在随波浪摇晃的渡轮里。他们似乎总是提着或托着一只精致的银托盘,上面摆满了一杯杯色泽剔透、热气腾腾的红茶。他们急吼吼地闪避着来往人群,麻利地把某一杯红茶递给某一个人,像在进行一种纯朴的行为艺术。他们是传统土耳其茶馆的送茶小哥(当然,也有很多大叔从事这一工种)。

  城里三步一茶馆,茶馆里最显眼的就是巨兽般盘踞在墙壁一角的铜锅炉——煮茶师傅驯兽师似的守在一旁,一阵捣鼓,就从不同的龙头间调配出一杯杯地道的土耳其红茶,交给忙碌的送茶小哥。在游人扎堆的街区,店主们最爱手拿一小杯红茶,倚在门口聊天,间或举起茶杯招呼来往的客官——进来喝杯茶啊亲!

  土耳其俗语有云:“和你一起喝茶的人,不会对你心怀不轨。”以我有限的经验看来,此话虽有夸张之嫌,却也不算离谱。我无数次因喝茶之名被不同店家邀请入店,没发生过挨宰的情况,倒是被没请客喝茶的店主宰过一两回。另一次被请喝茶的经验,温暖之余也有一点心酸:主人是位瘸腿的落魄老画家,在他的工作室里,他用夹杂着土耳其语和法语的肢体语言和我闲聊,一边颤巍巍地替我泡上一杯袋泡苹果茶。我离开时,他邀请我再去,并郑重承诺下回要给我泡一杯真正的Choy(土耳其语中的茶)。

  回想这些细节,我不禁纳闷:在这儿,莫非茶就代表了土耳其人的良心?

这座城的公共交通非常发达,有轨电车尤其便利

Tünel世界上最可爱的地铁

  这座充满帝国遗迹的城市有太多象征物——国宝级的大小清真寺、加拉太塔(Galata·Tower)、横跨欧亚大陆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大桥(Bo?azi?iK?prüsü)、以各种姿态隐藏在角落里的郁金香……在我看来,其中最有趣、最亲民的,恐怕是Tünel——世界上最短的地铁,它的古老程度仅次于伦敦地铁。

  高低起伏、似乎没有尽头的坡路,蜘蛛网般覆盖在这座山丘之城上,在很多街区,步行意味着不停地上坡下坡。一百多年前,这种情况在最繁华的两个区域之间尤其明显:要往返于山上的上流生活区贝伊奥卢和山下的商贸区Karak?y,付出的代价就是爬坡爬到腿抽筋(相信我,这不是夸张)。于是,全长不到米的Tünel在年诞生了。

  和当年一样,这段短短的铁轨如今依然只有两个站:起点站和终点站,它们位于塔克西姆广场(TaksimSquare)和独立大街的最南端。人头涌动的独立大街还加修了一段有轨小电车,每隔十分钟,一节红色的复古铁皮小车厢就会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劈开人潮,穿越时空般缓缓驶过,在人们兴奋好奇的注视中渐行渐远。顽皮的孩子们喜欢吊在车尾,没心没肺地对周围的游客大呼小叫。

  花上3里拉,你就可以和当地人一起坐进精致的小电车,重温上世纪土耳其上流阶层专享的小小乐趣。有了这种体验,你一定会更爱这座城。

  Atatürk阿塔图尔克,“国父”无处不在

  和大多数远道而来的人们一样,从步下机舱、踏足这座城的机场那一刻开始,阿塔图尔克(Atatürk,意为“土耳其国父”)就开始在我的记忆中留下印记——从国际机场到体育中心、文化中心,许多公共机构都以此命名。接下来,广场上的高大铜像、街头飞舞的旗帜和各色印刷品,将这个称号具体为一个人:穆斯塔法·凯末尔(-)。

  “一战”期间,因为这位土耳其军事家、政治家的领导和启蒙,土耳其人民打败了当时的协约国,终结了奥斯曼帝国六百多年的统治,建立了现今的土耳其共和国。被任命为土耳其共和国第一任总统之后,阿塔图尔克进行了一连串政治、经济、宗教和文化上的变革,使土耳其成为现代化和世俗主义的国家。

  也因为阿塔图尔克,这座城维持了近1年的国都地位在年被安卡拉(Ankara)取代。作为千年古老文明的终老之地,她放弃了政治上的悠久传统和古老权谋,任“世俗化”的风潮席卷,在近一个世纪的岁月里始终坚定地维护政教分离的共和政体,并奉行欧洲舶来的议会民主制度。尽管在帕慕克(他也许能代表一部分市民)看来,她从此成了一座废墟之城,随着奥斯曼王朝的瓦解而充满帝国斜阳的忧伤;尽管身为局外人的我们并不能完全体会其中的恩怨情仇,但她和阿塔图尔克的关系似乎没有意想中的那么糟,而是显得暧昧不清——这是一座真正伟大的城市,在经历了认命的内视之后,投向有争议的历史人物的复杂目光。

  在以阿塔图尔克命名的众多建筑背后、在他无处不在的头像背后,我们能感受到这座城的忧伤和落寞,更能感受到她的自信和骄傲。

  即便丧失了国都的身份,她仍是土耳其城市中的无冕之王,欧亚大陆最迷人的所在。

佩拉宫大饭店因阿加莎·克里斯蒂而倍显神秘,如今忠实地保留着上世纪的样貌

AgathaChristie阿加莎,神秘之人遇上神秘之城

  如果说这座城曾向全世界打过广告,那么历史上一定有这么些大人物做过她的代言人:法国文学家福楼拜、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伊丽莎白女皇二世、英国前首相丘吉尔、英国导演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好莱坞明星格丽泰·嘉宝、前苏联作家列夫·托洛茨基、美国作家海明威……

  其中与这座城最难解难分、最神秘的代言人,无疑是英国侦探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

  这位著作总销量仅次于《圣经》和莎士比亚著作的“女王”,曾以不同形式为这座城写下了风行全球的“软文”,其间最著名的当属年发行的《东方快车谋杀案》(MurderontheOrientExpress)。早在年便开始运营的东方快车(OrientExpress)是世界上第一辆横贯欧亚大陆的列车,从法国加莱发车,途经巴黎、米兰、威尼斯等欧洲主要城市,最终停靠在这座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阿加莎数度搭乘这趟列车,并在城中的佩拉宫大饭店(PeraPalasHotel)停留。当年形形色色的列车乘客和饭店住客为阿加莎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家道中落却趾高气扬的土耳其帕夏、各国间谍、美国富商以及为躲避暗杀提心吊胆的保加利亚王子……正是在这座奢华酒店的号房间,阿加莎完成了一生中最著名的侦探小说的初稿。

  阿加莎用近80部侦探推理小说制造了一桩桩疑案,又都由她笔下的比利时侦探赫克尔·波洛或马普尔小姐一一破解,而她本人却留下一桩真实的疑案——年,阿加莎突然在伦敦失踪。伦敦警方出动了名警探和上万名志愿者进行调查,连柯南道尔也出山帮助寻找线索。12天后,众人以为已经痛失这位心爱的作家,阿加莎突然再度露面,却没有向人们提供任何失踪期间的信息。

  年,美国华纳兄弟电影公司据此拍摄了影片《阿加莎》,影片的故事背景就设于佩拉宫大饭店。作为宣传手段,电影公司请来当时好莱坞著名的灵媒塔玛拉·兰德(TamaraRand),在饭店的号房间举行“降灵会”。“降灵会”上,阿加莎的“亡灵”引导灵媒发现了号房间里的一把钥匙,并指出这把钥匙可以打开阿加莎失踪期间的神秘日记;但因为相关各方意见相左,这把钥匙被保留在饭店办公室内——解开阿加莎失踪之谜的关键线索再次断裂。年,据说有人又在号房间内发现了一把钥匙,使得阿加莎的失踪经历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个谜团至今仍在困扰她的追随者和研究者。人们主要持两种观点,一派认为这不过是阿加莎的一次炒作;另一派则认为这是因为阿加莎受到了母亲辞世和丈夫外遇的双重打击,得了失忆症。

  如今,极富传奇色彩的号房间被永久性地改为阿加莎纪念馆:桌上放置着她创作《东方快车谋杀案》时用过的打字机,书架上陈列着她的部分作品,墙上还保留着当年当地报纸关于她的报道。

  这间神秘的奢华酒店忠实地保留了上世纪的样貌,吸引着各色人等。到访的那天,我被大堂内来来往往的上流宾客震住了:男宾无不一身英挺的正装西服、一头精心打理的发型;女宾无不珠光宝气、裸露香肩摇曳礼服;孩子们也一水的小西装、公主裙……即便在最欧洲的场合,也很难见到如此上流而复古的情形。热心的侍者告诉我,这不过是因为宴会厅在举办一场婚礼。我若无其事地观望时,先后有两拨男宾邀请我加入盛宴,他们来自欧洲和亚洲4个不同的国家。

  在大堂通往洗手间的狭长走廊上,昏暗的灯光照着无人走过的黑白地砖和老式电梯,令人难免联想到阿加莎的谋杀案和库布里克的《闪灵》。忐忑间拐个弯,我看到了一对穿着白色小纱裙的双胞胎,她们用成人般深沉的眼光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勉强地对她们微笑,带着看到幻象的恐惧火速逃往热闹的大堂。

  在这样的酒店,在这样的城市,有什么值得惊讶?

  Names名称,一座城的历史索引

  世上会不会有别的城市比这一座拥有更多名称?恐怕没人做过统计。

  但我们至少知道,世上有一本书,用CityofaHundredNames来描述她。这些名称体现了统治者在文化、语言和宗教上的更替变异,如同一本鸿篇巨著的目录或索引,成为世人进入这座城奇异时空的一个切口。按照时间逻辑,我们可以梳理出这些名称:

  第一个名称是Lygos,其中含义已经无人能解,历史也无从追溯;

  第二个名称拜占庭(Byzantium)出现于公元前年,源自一座靠海的古希腊移民城市;

  第三个名称奥古斯塔·安东尼(AugustaAntonina)使用于公元3世纪,源自罗马皇帝卡拉卡拉(Caracalla)的本名;

  第四个名称新罗马(NewRome,又称第二罗马)出现于年,为了抗衡建有大量异教徒建筑的罗马城,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在此重新建城,并因此更名。

  第五个名称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的使用时间最长,从年开始的拜占庭时期到20世纪初,它一直是这座城最常用的名称,意为“永恒之城”。

  第六个名称伊斯坦布尔(Istanbul),从上世纪初土耳其共和国建立开始沿用至今,源自希腊语“在城里”、“进城去”。

  除此之外,这座城别名“7座山丘的城市”;由于她在整个中世纪有着极高的重要性和丰厚的财富,因而获得另一个别名——“众城之王”(VasileousaPolis)。

充满仪式感的点烟程序是地道的阿拉伯水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Nargile水烟,土耳其烟民的幸福生活

  在这座城,无论是游人扎堆的旅游区,还是当地人固守的生活区,总有一些疑似咖啡馆或老式茶馆的店面和这个生僻的词汇有关——Nargile。它们或低调神秘,连招牌都没有;或时尚张扬,用舒适的露天座和一大排造型奇特的大玻璃管招徕顾客。顾客中有金发碧眼的好奇游客,有一身正装的商务人士,甚至有戴着头巾、怀抱孩子的当地少妇,他们人手一套半人高的复杂烟具,谈笑间吞云吐雾,间或喝上一口红茶。

  这种充满异域风情的玩意儿,可谓阿拉伯世界的另一款著名道具,中文学名叫“阿拉伯水烟”,起源于13世纪的印度,16世纪开始在中东地区流行。在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土耳其和伊朗,它一度被称为“舞蹈的公主和蛇”。

  传统的水烟烟具非常考究,精美的玻璃管分为上下两层,底层放水,顶端金属烟锅可以放置烟叶和炭火,中间有直管相通,烟壶周围有几根软管,在软管一端接上烟嘴,便能摆开抽水烟的阵势。但要抽上真正地道的阿拉伯水烟,还有两个关键因素:烟叶的制作工艺;充满仪式感的点烟程序。

水烟馆是感受伊斯坦布尔的一个入口,烟雾中有最惬意的土耳其“乐活”

  地道的水烟叶由水果香料和少量烟草制成的,有各种老少皆宜的口味——苹果、柠檬、草莓、哈密瓜,可以依个人喜好搭配。在水烟馆坐定后,侍者会端上全套烟具,用镊子在烟锅上码放几块炭,并抓住水烟管猛吸一阵。当木炭通红,大股的烟雾从烟嘴里喷出时,侍者就会为你套上一次性的烟嘴,让你体验抽水烟的奇妙感觉。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全方位地打开自己,让眼、鼻、口、耳获取快感:烟具如精美的艺术品,给人以视觉享受;抽烟时能体验到它的气味和口感,还能听到玻璃管里气泡欢快的咕嘟声。微微张开嘴,看袅袅烟雾升腾而起,疲惫感逐渐被果香驱散,水迷烟醉中恍若时光倒流,带你回到古老而神秘的奥斯曼帝国时代。

  无论风云如何震荡这座古老的城市,水烟馆里烟云缭绕的香气总能使人沉浸于安详的氛围当中。这是土耳其式的“乐活”,也是土耳其式的生活智慧。

沿博斯普鲁斯海峡而行,等于在观看一个千变万化的海市蜃楼

Bosporus博斯普鲁斯,美丽不亚于生命

  据说,这座城的力量来自博斯普鲁斯。对此,帕慕克的解释是:“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随时都能漫步在博斯普鲁斯沿岸。”

  这座城被博斯普鲁斯海峡劈为欧洲地区(色雷斯)和亚洲地区(安纳托利亚)。从这儿出发,向北航行可以直达黑海沿岸各国;向南可以从海路抵达欧、亚、非3个大陆。它是欧亚大陆的天然分界线,又是东西方文化的分水岭。从古希腊时代起,这条狭长的海峡就一直是世界上最有战略价值的水道之一,被无数帝王觊觎。公元前5世纪的波斯帝国国王大流士一世率领军队西侵欧洲时,曾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建造了一座浮桥。东罗马帝国时期十字军东征时,曾乘船渡过这里,直逼耶路撒冷。历史上因为这条海峡燃起过无数次的战火,也不断改变着这座城的命运。谁占据了博斯普鲁斯海峡,谁就是欧亚通道的主人。

  通道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们的野心和魄力为这条天生丽质的海峡添加了壮阔无比的色彩:中世纪的石塔——加拉太塔占据了海峡一角的制高点;一座座恢弘的清真寺散落在金角湾;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和奥斯曼帝国遗留下来的巍峨王宫傍水耸立。厚重的云层间,阳光穿射而过,如追光灯般打向不同的风景。沿海峡而行,等于是在观看城里的一栋栋房子,一个个街区,一段段过往,也等于从远方观看她的剪影,一个千变万化的海市蜃楼。

  而从近处观看乘船往来于这条海峡之间的人们,等于是在观看他们望向岸上景致的迷离神情,搜寻他们内心转瞬即逝的线索。帕慕克笔下的“呼愁”,一种近似富贵病的忧伤,在他们莫测的表情中、深邃的眉眼间若隐若现。

  这条海峡的美,在于既能引发忧伤,也能治愈忧伤,就像生命。

Bazaar巴扎,不止阿拉伯市集

  勇敢地把自己扔进这座城的各种巴扎里面吧,它们不仅仅是阿拉伯市集,更是城中之城、了解这座城市井一面的最佳捷径。

  让荷包和双脚同high,在这里,你不会审美疲劳,只需提防“纵欲过度”。

加拉太大桥上的乌鸦。桥的一边是奥斯曼老城,另一边是优雅而疯狂的贝伊奥卢

Beyo?lu贝伊奥卢区,优雅而疯狂的生活标本

  不停地上坡下坡。不停地转过街角。不停地驻足欣赏。不停地“哇哇哇”。不停地被想要占有又无法实现的欲望困扰。最后只能认命,满足于windowshopping,观看优雅而疯狂的中产生活场景。这就是在贝伊奥卢区你能做的一切。

  与旧城隔着金角湾相望,这个街区是这座城的最佳缩影,在中世纪也有另一个响亮的名号——佩拉(Pera),曾是热那亚和威尼斯商人的基地;奥斯曼帝国时期,这儿是当地知识分子和欧洲中产移民的专属领地。如今游人熟知的加拉太塔、独立大街、佩拉宫大饭店、塔克西姆广场、纯真博物馆都隶属于这片街区。但街区中最具吸引力的,恰恰是独立大街周边安静而极具腔调的生活区。

  历史悠久的堂皇大楼与废弃多年的衰败民居并存,各式古董店、家具店、古着店、裁缝店、二手书店、乐器行、画廊、创意工坊、复古照相馆、家作餐厅、咖啡馆、水烟馆、糕点店和文化机构散落其间,或隐匿于深巷之中,或藏身于地下室内,试图用表面的低调掩盖自身耀眼的个性。用脚步丈量这片街区,你会发现,几乎每位店主都是有故事的人。只要你开腔,他们都会向你敞开心扉,谈人生谈理想,也谈时事谈艺术。

  他们之中,有用鹅毛笔写诗、穿着鼻环的美国留学生;有在法国留学研究罗马历史和痛呼“中国龙在沉睡”的首饰设计师;有把8盏车前灯组装成吊灯、加装遥控器的家具设计师;有在餐厅客串服务生的《GQ》撰稿人;有把机械和狂想拼凑成玩具的漫画家;还有一个疯狂的收藏癖大叔,把自己近半个世纪的古怪藏品堆在狭小的古董店里,其中有吊在天花板上的充气娃娃、各式假牙、上世纪的情色海报和复古的厨房用品。正是他为帕慕克的纯真博物馆贡献了最初的灵感和数十件展品。这些梦想家精心经营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似乎并不是为了现实的买卖盈利,而是为了满足内心深处的需求。

  这一片经常出现在帕慕克笔下的街区,也是培育纯真博物馆的“子宫”,它既有优雅的中产气息,又有未曾被沧桑摧毁的疯狂激情。除了梦想的气息,这里还有最真实的市井生活场景。在一幢老房子旁,帕慕克作品中的一幕活生生地重现了:慵懒的妇人从5楼的窗户垂下一只竹篮,和楼下便利店的店员完成了一次默剧般的交易。

  隔着一条街的另一个小山坡上,则是截然不同的一片天地——吉普赛人的聚居地。每个周末,你都可以从塔克西姆广场穿过贝伊奥卢,到那儿的吉普赛跳蚤市场大肆搜刮各式二手货。

  每次离开贝伊奥卢,我都会有一种远离理想生活的颓唐之感。最后一次离开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我猜,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这种梦一样的所在了。

乘渡轮跨越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乘客

Unique绝无仅有,一座城的别名

  一座城市,一半在欧洲,另一半在亚洲,这样的城市在世界上绝无仅有。

  一座城市,曾经是两个横跨欧亚非三大洲庞大帝国的首都,这样的城市在世界上绝无仅有。

  由此引发的种种,都在加剧她的绝无仅有。

  亲身前往,你会发现,这座城就是绝无仅有本身。

  Luxuriate纵情,不需要理由

  在这座城,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你纵情沉溺。

在老人深邃的眉眼间,能隐约看到帕幕克笔下的复杂情绪——呼愁

  如果你是历史爱好者,她会用两千年积淀出来的无数伟大建筑和世界一流的博物馆满足你(代价是被有限的时间逼疯);如果你是享乐主义者,她会用无数或前卫或奢侈或传统的咖啡馆、茶馆、餐厅、水烟馆和夜生活满足你(代价是给自己贴上欲壑难填的标签);如果你是血拼控,她会用最主流、最当地、最匪夷所思的各色商品满足你(代价是把卡刷爆、钱包干瘪);如果你是文艺爱好者,她会用随处可见的街头音乐、档期满满的各式演出满足你(代价是为脱离这种氛围深感痛苦)……如果你不知道想从她这儿获得什么,那就等着打包一堆意外惊喜回家吧。

  不论你出行前的预习功夫做得多扎实,这座城都能让你在离开后添加更多欲望清单。

  一天,我在和一位店主闲聊时得知,每个周六早上,贝伊奥卢对面的吉普赛街区都会有跳蚤市场(各种大名鼎鼎的专业攻略为什么会遗漏如此精彩的项目?!)。这位店主热情地介绍道:“每个人都会在那个垃圾堆般的市集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宝贝。”

  当我穿过繁华的塔克西姆广场,来到这个与贝伊奥卢隔着一条街的贫民区时,跳蚤市场特有的自由和杂乱气味让我血脉贲张。地摊上摆放的大多是些不值钱的二手货。和纯真博物馆的藏品一样,它们可能已经丧失了实用功能,却都是装满私人记忆的容器,你甚至能找到英文版的“红宝书”。画家、音乐家和古着店的老板像无头苍蝇一样穿梭在狭小的过道中,奇装异服的庞克青年蹲在路边和档主讨价还价。我可从没想过会在这座城看到这样脏乱而有趣的场面!市集散场时,我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垃圾袋离开,里面装满了上世纪的本土情色漫画期刊、造型诡异的木勺木叉和吉普赛风的各式首饰——重要的是,我的钱包并没有多少损失。

这座城的人们爱极了美食和美景,因而发展出独特的露天餐饮文化摄影/MarkHenley

Labyrinth迷宫,到达不是为了离开

  一旦进入这座城,就等于“栽入迷宫似也的土耳其巷弄”。

  置身在城中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不断分叉的街巷中,以及那些无所不包的市集和店铺中,我总会本能地想到两种喻体:迷宫和俄罗斯套娃。

  这座城不仅是迷宫,也不仅是俄罗斯套娃,而是两者的结合体:大迷宫里套着中迷宫,中迷宫里套着小迷宫,小迷宫里套着缩微迷宫。如果我们借助上帝之眼,或许可以看到这样一组不断聚焦的切换镜头:地球---欧亚大陆交界处---这座城---街区---深巷---某座建筑群---某个店铺。

  在大巴扎、香料市场、清真寺和皇宫之类的复杂建筑群里,误入迷宫的感觉也许会令你抓狂——这些建筑群的开放时间有限,而想要寻找的目标又过于具体;即使你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找不到出口的焦虑感也随时可能侵袭你。

婚礼上,新娘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摄影/AytuncAkad

  所幸这座城有很多迷宫是全年无休、乐趣无限的:在蛛网般的街巷中,密布着露珠般令人欣喜的景致。你不再被某个目标禁锢,因此拥有了发现意外的自由之眼,一天中不同时段的光影变幻都能令你痴迷沉醉。只要时间充裕,你可以做任何你爱做的事情:走累了就去喝杯咖啡,或是坐上一趟不知开往何方的电车;无聊了就去跟踪一只走街串巷的流浪猫;“鬼打墙”了也没关系,你可以在第二次、第三次观看同样的街景时感受到其间微妙的变化……

  站在贝伊奥卢一个僻静角落时,我甚至怀疑,以迷宫情结著称的博尔赫斯是不是也曾到访这座城?这座城会不会是《交叉小径的花园》的灵感引爆点?

  这些迷宫提供无数出口,也提供无数可能性,更提供思考形而上问题的契机,让你彻底忘记离开这回事。在这座城,迷宫的象征意义有了别样的解读——它不再是迷惘、遍寻出路而不可得的焦灼载体,而是“迷失之乐”的速成指南。如帕慕克所说,这座迷宫之城的魅力在于“饱览景致的同时,仍有着来往于巷弄、广场间的强烈冲动”。

  面对这样的迷宫,不为离开的到达,才是纯粹的到达。

来源:《ACROSS穿越》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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